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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辛毗到戰機也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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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安六年秋天的那個下午,對軍師祭酒府來說,是及其不同尋常的一天。從來沒有哪一天能夠像那天一樣,在府中聚集這麽多的潁川故舊。也從來沒有哪一次,能像這次一樣,一座賓客只敘私交,不談國事。

那天客廳裏氣氛很熱鬧,陳群很給面子地沒有在席間說郭嘉儀態問題,而荀攸也很捧場,一反平素的謹慎訥言,很是爽快地給幾位同窗推杯換盞。程昱在一邊捋著胡子,邊端著就被,邊看著面前的後生們笑意盈盈:許多年前,他和竇夫子也曾在潁川書院旁的酒肆看到過不少次這樣的景象,現在想想,還真是讓人懷戀。

蔡嫵瞧著裏頭一派熱鬧地氣氛,並沒有插足打擾,而是很賢惠很通達地吩咐了下人,往各個府上回報情況,然後就命柏舟張羅著人在前院好好伺候,不可怠慢。

杜若在陪著蔡嫵在偏廳,聽到隔壁一陣陣的笑聲不由也跟著舒展了表情:“杜若記得,上次見這些先生湊這麽齊還是您和姑爺成親時候。”

蔡嫵神色一怔,隨即心中悵然:她和郭嘉成親的時候?那會兒人確實挺全,可是跟現在卻不一樣。她記得她初到郭府時,門口迎賓客的是戲志才和辛仲治。而跟著郭嘉一道去潁陽迎親的卻是荀文若和郭公則。現在這幾個,除了荀彧還在,其他的,可不就是幹戈寥落?

杜若說完這句,也察覺到自己一時失言了,連忙轉移話題:“姑娘可要派人去廚下看看?先生們若是喝醉,少不得要弄醒酒湯的。”

蔡嫵點著頭:“讓杜蘅去吧。另外讓人盯著正廳,別讓他們喝醉了,再鬧出什麽事來。”

杜若依言應諾,退了出去,不一會兒又臉色怪怪的回來了。

蔡嫵納悶:“怎麽了?”

杜若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意:“幾位先生可能喝醉了,在擊節而歌。”

“這有什麽?”蔡嫵笑了笑,很是了解地說道,“他們這群人不是經常這樣嗎?一喝高興就拍著案子吟嘯誦歌,曹公榜樣都是這麽當的,何況他手底下人?”

“可是……”杜若咬咬唇,猶豫了下回答道:“他們在唱‘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,今我來思,雨雪霏霏’。”

蔡嫵聽後身子微微打了個抖:一群衣冠周正的男人在喝高以後忽然感慨,唱這樣的詞,實在讓人有些……受不住呀。但是轉念一想,蔡嫵又覺得心頭有些發澀:不管是誰提議,這樣的唱詞下,掩飾著的無奈和物是人非,總是讓人感同身受的。

晚些的時候,正廳宴席散去。蔡嫵讓人把各家喝高的先生都妥善送回府上,才到郭嘉面前,彎下腰,面有擔憂,小心翼翼地問:“奉孝,你還好嗎?”

郭嘉半躺在榻上。因為喝酒,眼睛霧煞煞,水汪汪的。看著分外可*。他聽到喊聲後偏偏頭,有些迷惑看著蔡嫵,擡起手,顫巍巍地撫上蔡嫵的臉頰:“阿媚……”

蔡嫵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,正要試試郭嘉是不是真醉了,就被郭嘉一把抓住胳膊,手一扯一帶,蔡嫵整個人就落進了郭嘉懷裏。然後就被郭嘉跟叫魂一樣喊道:“阿媚……阿媚……”

“我在……我在。奉孝,我在呢。你要說什麽?”

郭嘉不回答,只用下巴摩挲這蔡嫵的脖頸,胳膊收也越發收緊,幾乎讓蔡嫵喘不過氣來。

蔡嫵被這樣表現的郭嘉弄的哭笑不得,她伸手拍拍郭嘉的背,像哄小孩子一樣安撫著郭嘉:沒辦法,男人醉酒時候最不可理喻。他平常腦子就七拐八拐的,讓人難猜的緊,今天更是哪根神經不對頭了?難道喝酒喝出的物是人非感,還能讓人腦袋智商降低?

“阿媚……我們搬家好不好?”郭嘉頭埋在蔡嫵頸窩處,跟小狗一樣挨挨蹭蹭。

蔡嫵沒反應過來,直接傻乎乎地回了句:“好啊。”但緊接著她就回了神,撐起身子問道:“搬家?搬去哪裏?”

“自然是搬去鄴城。”郭嘉含糊不清地咕噥了句:“鄴城風貌好。有山有水有城池。嗯,搬去那裏不錯的。”

蔡嫵看傻瓜看看郭嘉。她實在不想打擊他說:現在你嘴裏說的鄴城還在袁家人手裏呢?你要搬家?難道喝醉酒了,突然奇想,要孤身犯險,去投奔袁氏那倆“二貨”孩子當臥底?

郭嘉看著蔡嫵不說話,還以為他媳婦兒不同意他這觀點,繼續在那裏鍥而不舍地宣傳鄴城有多好多好?等他把鄴城吃食如數家珍般給蔡嫵數一道時,蔡嫵終於意識到:郭嘉這回貌似不是醉話,他這是真的在試探她意思呢。

蔡嫵撐著額頭,點點郭嘉胸口:“哎,你忽然說起鄴城,不會是又要出征了吧?”

郭嘉眼睛亮亮地點頭:“當然。佐治來許都名義上為袁譚請降,實際上是誠投許都。明公對鄴城勢在必得,不過就是等個機會罷了。這次佐治既然來了,當然不能讓機會白白溜走。”

蔡嫵這回悟了:敢情讓他這麽反常的事,不止是因為辛毗來許都了,還有就是,曹操又要對外河北用兵了,而這次用兵的話,很可能就會一統北方了。想到這裏,蔡嫵心頭忽然湧起一陣激動:熬了這麽久,終於能夠有親眼見證北方統一的一天了。這與她之前早就知道曹操會統一北方無關。這是一種發自肺腑的歸屬感和自豪感:瞧,這份北方一統的功勞裏,有她家男人的一份!

郭嘉顯然也很開懷,加上喝了酒,他一晚上就都有些話嘮傾向,不依不饒地揪著蔡嫵,非要跟蔡嫵討論一樣在鄴城定居後自家院子該怎麽打理的事。蔡嫵一開始還興致勃勃地跟他一道暢想,暢想到後來,蔡嫵兩眼皮都快合一起了,郭嘉還精神抖擻在蔡嫵耳邊溫柔低語。蔡嫵看著明顯越說越來勁兒的郭嘉,牙一咬,心一橫:去他的酒後禁止房事吧,郭嘉這模樣,不讓他辦點體力活,他今晚上指不定什麽時候犯困睡覺呢!

於是軍事祭酒夫人一個翻身,直接把軍師祭酒大人壓在身子底下了。軍師祭酒大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,一雙蒙了霧氣的眼睛眨巴眨巴,無比純潔無比困惑地看著自家夫人,一張清俊的的臉上全然不見平素的睿智精明。祭酒府人撐著身子,俯視著那張熟悉的臉,心裏開始不平的磨牙:其實妖精說的是他吧?為什麽來許都這麽些年過去,他都不怎麽顯老?她都少女變少婦了,為啥他看著還是二十多歲的樣子?這不公平!還有,郭奉孝你個混蛋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很想讓人欺負,很能引人犯罪?

蔡嫵邊想邊擺出一副猙獰表情,跟要對黃花大閨女下手的采花賊一樣,惡狠狠吻住了郭嘉,然後在郭嘉陡然睜大了眼睛,傻兮兮想推開她,試圖跟她說明她曾經給他定過酒後不能碰她的規矩。卻被蔡嫵一下把手按住,扯到了一旁,擡起頭,口氣兇巴巴地警告:“老實點兒!郭奉孝!現在本夫人要辦正事,你只要好好配合就行了!”

郭嘉眨巴眨巴眼睛,身體在酒精和蔡嫵不斷撩撥的小手下顯出一股難耐的燥熱,腦袋卻蒙上一層迷糊,不覆以往清明。郭大人咬了咬唇,聲音暗啞,跟被委屈了的姑娘一樣,納悶地說道:“這不對的……阿媚……明明酒後的是我……為什麽亂性的是……唔……”

郭大人話沒說完就被蔡夫人強勢地封了口,然後又在腦昏沈之際被褪開了裏衣,再然後……再然後一向在酒後行為君子的郭大人就在極其不清醒地狀態下,被他家夫人就地正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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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的時候,蔡嫵從睡夢中醒來,入目的第一場景就是郭嘉正靠坐在床頭,眉目溫柔地看著她,但是表情卻帶著一股……哀怨和糾結。

蔡嫵在被窩裏小小打了個抖,腦海裏一下湧出昨天的記憶:她昨天好像沒把他怎麽樣……吧?為什麽他會露出這麽一種神情?

郭嘉眼看著蔡嫵,抿著嘴,偏了偏頭,終於開口,小心翼翼地問:“阿媚……你會不會因為這次……有了?”

蔡嫵楞了下,心裏暗想:自己月信才過去,怎麽可能有了?可是她面上卻兇巴巴地質疑:“怎麽?你不喜歡?”

“當然不是!”郭嘉立刻反駁,“我只是擔心……你不是說酒後那個……若是有孩子,孩子身體會病弱嗎?”

蔡嫵失笑地搖搖頭:“我說過這麽多,怎麽你就這個記這麽清楚?”

“你的話我都記在心上呢。”郭嘉收起那副哀怨,不放過一絲機會神色正經地跟蔡嫵表忠貞,“只是……當年奕兒的事,現在想也還是心有餘悸……我是真怕再有孩子,會跟咱們奕兒小時候一樣。”

蔡嫵聞言垂下眸:郭奕小時候身子骨很差,早產是一個方面。郭嘉當時的身體應該也勉強算是原因之一。不過好在後來,郭奕成長的不錯,雖然磕磕絆絆,好歹也算長大了。想到這,蔡嫵不禁心頭又浮出一絲疑慮:雖然跟在潁川時相比,郭嘉要經常出征,她跟郭嘉膩歪在一起的減少。但實際上她和郭嘉都是頂喜歡小孩子的人,在房事後從來沒有采取過什麽避孕措施。但為什麽來了許都這麽些年了,他們第三個孩子一直沒有到來的動靜呢?蔡嫵蹙了眉,仰頭打量了下郭嘉,又回過來看看自己,腦子裏過濾一遍以後,只能無奈地說:他們子嗣緣分淺。從他們成親到有郭奕再到有郭滎,哪一個不是隔了三五年?再聯想一下郭嘉他們家族譜和蔡家自個兒族譜,蔡嫵不得不承認人丁單薄這事,說不定還真能遺傳,雖然,就這一點上,沒什麽遺傳科學依據。

想通這個以後蔡嫵倒是不怎麽糾結了,她瞟了眼還在忐忑地郭嘉,心裏暗暗笑了笑,然後體貼地轉移話題問他:“你昨天說咱們要搬去鄴城,是真是假?”

郭嘉表情正經:“自然是真。主公若出兵河北,必然要攻克鄴城。河北新定,人心向背尚未可知。為長遠安定計,主公恐怕會遷尚書臺,中大夫,甚至丞相府衙前往鄴城。”

“那咱們豈不是真要準備搬家?這裏產業可要變賣?”

郭嘉挑眉搖搖頭:“不必如此。我只是說主公可能會遷這些官衙往鄴城,在許都,這些官衙還是會保留一些的。甚至那位……”郭嘉說著指了指皇宮方向,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:“那位可未必會樂意前往鄴城。他既然要留在許都,主公到時候自然也少不來了許都,鄴城兩頭奔波。”

蔡嫵癟了癟嘴,掙著身子坐起身,邊穿衣服邊小聲嘀咕:“曹公他兩頭奔波,那豈不是說明你們也要跟著來回跑?”

郭嘉擁了下蔡嫵肩膀,剛要告訴她:其實他是大可留在鄴城,不往許都的。就聽到外頭敲門聲起,柏舟平靜到聽不出情緒地聲音古板地響道:“主母,曹丞相派人來請先生入府議事,先生可曾起了?”

郭嘉聞言趕緊翻身下榻,抄了衣服邊套邊往外走。蔡嫵在其身後趿拉著鞋追趕提醒:“袍帶!袍帶!奉孝,把袍帶系上再出門,不然長文先生又該參你了。”

郭嘉隨手接過蔡嫵手裏的錦帶,匆匆拉門,往曹操府邸趕去。留他身後蔡嫵邊看背影邊嘆息著搖頭:可憐盡職盡責地紀檢部長陳長文先生,估計您這輩子都掰不好我們家奉孝這“不治行檢”的毛病了。

而在曹操府衙,府議開始後,郭嘉依舊是以他一貫的跳躍思維和反應速度讓在座諸人大吃一驚。辛毗剛剛到來,大軍還沒有出發的時候,郭嘉跟曹操建議:直接從河內城調大公子曹昂部襲取冀州,攻魏郡,薊縣,鄴城;西路調黑山賊新降的張燕去攻打趙郡、巨鹿、平原。至於中路軍嘛,前鋒自然由夏侯淵,曹仁將軍統帥,起迅雷之勢,直奔樂陵、攻取袁尚後方的清河、陽平。而主力軍隊,則該由曹操親自率領。明公嘛,領軍自然要穩妥風範,咱們不著急,慢慢行軍,把兵勢推進至南皮,就等著看袁譚來降好了。

郭嘉這建議一出,旁邊有理解快地立刻上道地感慨:怪不得當年明公感慨“是孤成大業者必此人耳”呢。奉孝這點子真……忒損了。他想袁譚投降那事上,倒是善解人意的很,直接讓明公去受降。但是你前頭安排那幾路軍馬是幹嘛的?河內大公子部倒魏郡不過一天路程!張燕那邊更厲害,他要趕去巨鹿半天就夠了!人家袁尚就是個神人,也不可能在正跟自家哥哥袁譚打仗的時候,聽到後方被襲,一天之內,回師救援吧?哎,這還不算,他前頭還安排了夏侯淵和曹仁正從正面拖住袁尚!妙才耶,可不是阿貓阿狗,打仗老道著呢。子孝更不用說了,這老兄攻防戰玩的最順溜。論拖敵,子孝絕對能帶著劣勢兵力在城下三五個月不動地方,而不顯敗績。這麽算算,哪裏是在給袁譚支援,分明就是趁火打劫,趁著人家哥倆掐架,自己在旁邊漁利。

不過這策略也是蠻符合當初退兵的初衷。幾個領命的將領看著漸漸被謀臣們補充完善地作戰策略,不由微微側目看向上首捋須而笑的曹操:會不會主公打倉亭的時候就已經在算計怎麽在得了倉亭後,陰一把袁氏兄弟了?咦,不會的,要是那會兒主公就這麽想了,那他豈不是成先知妖怪了?陰人水平也忒高了!

曹操倒是沒在乎眾將們的腹誹和疑惑,在布置好任務以後,曹操很淡定地對著謀士們點將:慣常隨軍的,還是那老幾位:郭嘉、荀攸、程昱。再帶上辛毗。荀彧依舊後勤,賈詡也是被留下來了,不過他倒是不怎麽負責後勤,他重點負責監督小皇帝:省得他在曹公北方一統的節骨眼兒上出幺蛾子。

而對於劉曄馬鈞等,曹操想了想,還是點了名,帶到軍中去:軍械堂威名,從床子弩到霹靂車,他可是見識了一遍。這兩位能耐可擺著呢,不能輕易疏漏了。

但對於許攸,曹操決定就有些耐人尋味了。他在掃視一圈以後,叫了許攸出列,手裏捏著一封信說道:“子遠,你我雖名為主臣,實為故交。曹昂他們按輩分皆應叫你一聲世叔。前日昂兒來信,說他身邊軍司馬司馬懿迎父命,回家成親了。他身邊正缺一個能提點出謀的智士。子遠,可願往河內指點呀?”

許攸先是一楞,隨即反應過來曹昂將來身份,心頭一陣狂喜:這可是接近曹昂,跟未來曹家接班人拉好關系的好機會!

許攸低下頭,聲音帶著難掩地興奮:“但憑主公差遣。”

曹操笑了笑,把信遞給許攸:“這是孤給曹昂的回信,子遠去河內時,一道幫忙遞過去吧。”

許攸不疑有他,低頭接信,應諾回列了。他旁邊郭嘉荀攸等人看到信時,皆是微微挑了挑眉,然後又不動聲色地低下了頭:果然,主公對許子遠的終於忍耐到了極限了。開始動手收拾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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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安六年初冬時候,許都曹操再次集合,第一批有夏侯淵率領,快馬加鞭馳往樂陵。第二批有曹操親自率領的軍隊則是在半個月後,聽到曹昂前線捷報說:薊縣已克。才從許都出發,前往袁尚和袁譚對峙的南皮。

作者有話要說:司馬懿回家結婚了!!!!!哎呦,不會忘了春華姐姐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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